第六章:梦想萌芽
清晨六点的"莲艺美发"还浸在晨雾里,阿莲站在镜前练习法式编发,金属支架抵着工作台边缘保持平衡。假发模型的发丝在灯光下泛着微光,让她想起九岁那年在彪叔戏台子后偷学梳头的夜晚——用捡来的木梳给布娃娃编发,被发现后挨的那顿打,如今想来竟成了梦想最初的养料。
支架与镜面碰撞时,她注意到模型发间缠着半根槐树枝——那是昨夜父亲砌花坛时特意留的,说"槐木梳齿护发最好"。梳齿划过发丝的声响,像极了太奶奶笔记里写的"槐蕊落井声",而模型后颈处,她用红绳系了个月牙形结,正对着自己后颈的疤痕位置。
"又起这么早?"李秀兰端着蒸笼进来,白气氤氲中露出她围裙上的面粉手印,"昨儿周明打电话说,省台想做个'非遗护发'的专题。"蒸笼搁在操作台上的声响惊飞了窗沿的麻雀,阿莲看见母亲鬓角新生的白发,突然想起视频里自己说"想开高档美发店"时的语气,那时还不懂,所谓梦想,不过是困在泥沼里时抬头望见的星——而此刻星子正落在母亲围裙的面粉上,每一粒都映着井台晨雾的光。
展开剩余68%店门风铃突然发出清脆的响声,林小舟举着两杯豆浆冲进来,发梢还沾着梅雨季节的潮气。"大新闻!"她把豆浆塞给阿莲,手机屏幕上是茉莉集团的合作邀约,"他们想投资你的护发配方,还说能帮你在省城开旗舰店。"豆浆的热度透过纸杯传到掌心,阿莲却想起中介阿姨说的"钱要挣得踏实",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杯壁上的水珠——那水珠在杯身聚成串,像极了彪叔戏台子顶漏下的雨水,而当年她躲在柴房数砖缝时,就是用这种水珠在掌心画"莲"字。
周明抱着一摞古籍推门而入,书页间掉出张泛黄的剪报——是关于光绪年间宫廷梳头嬷嬷的野史记载。"你看这段,"他指着某页边缘的批注,"说春莺姑娘返乡后用井水煎药护发,治好了全村人的头疾。"阿莲凑近细看,墨迹在纸页上晕染出淡淡的水痕,像极了古井水面的涟漪。突然,她想起父亲砌花坛时挖出的半块瓷片,上面刻着与古籍插图相同的缠枝莲纹——瓷片缺口处还沾着井台的青苔,她曾在太奶奶的梳妆匣底见过同样的苔藓,母亲说那是"井水养魂"的印记。
午后暴雨倾盆,阿莲在后院收草药时滑倒在井台边。支架磕在青石板上发出刺耳的响声,却让她注意到井壁青苔下隐约的刻痕。周明带着放大镜赶来时,她正用毛巾擦拭刻痕周围的水渍:"像是...某种符号?"雨水顺着周明的眼镜流下,他突然低声道:"这是古体刻纹,和族谱里记载的太奶奶闺名印记很像。"——刻纹深处嵌着半根银簪,簪头凤凰的眼睛正是用井水中的锂辉石镶嵌,这与诺维克斯总裁迈克尔带来的半块发簪形成完整图案,而此刻暴雨冲刷下,井台积水正倒映出太奶奶画像里相同的凤凰纹饰。
当晚整理古籍时,阿莲在《沐发秘术》的夹页里发现张褪色的信笺。春莺的字迹娟秀却带着力道:"宫廷方术不可轻传,然民间疾苦当济。以井水为引,槐蕊为佐,可护发亦可强心。"信纸边缘残留着茶渍,阿莲想起母亲总说她左眼下方的泪痣像极了太奶奶画像上的印记,原来血脉里流淌的不只是容貌,还有跨越百年的守护——信笺背面,有人用铅笔描过"强心"二字,笔画深浅不一,像是彪叔当年醉酒后常念叨的"跟春莺一个模子"时,无意识留下的痕迹。
茉莉集团的代表次日登门时,阿莲正在给张奶奶做草药发膜。"我们提供全方位包装,"代表推过来的合同上印着烫金LOGO,"保证让'阿莲护发'成为全国品牌。"张奶奶突然坐起来,指着自己乌黑的发根:"丫头这法子比你们那些化学品强,可不能糟蹋了。"阿莲摸着张奶奶头上的草药包,想起周明说过的话:"天然成分的护发效果更温和持久。"——而她指尖的膏体里,正浮着几颗未碾碎的槐蕊,那是父亲凌晨五点就去老槐树下捡的,说"带露水的花蕊配卯时井水,药效最足",就像他当年偷偷给彪叔信里塞晒干槐花时,总要挑最完整的花瓣。
深夜打烊后,阿莲坐在井台前看雨。雨水在井面砸出无数小坑,让她想起彪叔酒后打在身上的拳头。但此刻心里没有怨恨,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——梦想不该是被资本包装的商品,而应像这口古井,扎根土地,滋养一方。她掏出手机给周明发消息:"我想在村里办个护发传习所,你帮我找找相关政策。"——井水里突然涌出一圈涟漪,将她的倒影与太奶奶的画像重叠,而倒影中,她后颈的疤痕正化作一朵盛开的莲花,花瓣纹路与井壁刻纹、护发膏里的槐蕊脉络完全一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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